路人A

依然是给友人 @colailai 的文。
希望你会喜欢><


1.
 
今年的春天过得还是一如既往的缓慢，阳光软绵绵的，空气里那股春日的温柔漂浮不散。尽管热辣辣的暑气尚未来得及在操场上连成一片，但教室里的气氛早已热闹了起来。
 
假期结束了，新学期将在班主任推开门的那一刻开始， A班学生们聊得热火朝天，争取在班主任出现前抓住假期最后的尾巴。
 
如上一年一样，轰坐在最后一排自己的座位上，他安安静静地坐着，闲谈的声音时不时地窜进他的耳朵里。
  
——假期的每一天都进行了热血的自主训练！
是濑吕，切岛和砂藤几个男生围成一圈进行好男儿之间的交流。

——假期发现了几家可爱的店，下次双休日可以一起去逛~
那是叶隐，芦户和丽日。
 
听不清第一排的障子和尾白聊了什么，尾白的尾巴愉快地摇了起来。他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人类的尾巴也有表达情绪的作用。
  
 
轰托着腮，看着前方某个还空着的座位发呆。

他一直在等的人还没有来。

好在他并没有担心多久。绿谷赶在班主任开门前推开了教室的门。从一年级升上二年级之后，他们的教室也理所当然地跟着换了，轰猜绿谷为了找新教室花了些时间，绿谷平时总是保持着格外的细致，遇到这种事情时却意外地有些粗心。

一个学期没有见面，绿谷的头发还是不服帖地蓬着，他的领带扎得有些歪，一如去年的蹩脚，校服的袖口往上缩短了一小截，大概是在学年的间隙里长高了一些。

绿谷注意到轰的视线，往座位上走的时候他冲轰投去一个表示“放心”的笑容。

去年开学时绿谷也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人，今年仿佛去年的情景再现，有了几分亲切的熟悉，除了这次他并没有被忽然出现的班主任吓一跳。
  
当围着绷带随身携带睡袋的男人有气无力地让大家肃静的时候，轰这才多了些新学期已经开始了的实感——第二学年正式开始了。
 
 
轰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看似认真实则心不在焉地听相泽老师讲解今年的课程安排和课外实习计划。
 
一向面无表情就有这个好处，即使视线锐利如相泽老师都不能分辨这位同学到底是在聚精会神还是在神游天外。
 
只有当事人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走神了。
 

——没法过去和绿谷说话了。
轰的心思自然而然地跑向了绿谷。
 
绿谷是个非常特别的人，虽然平日的性格总是温和，又容易害羞紧张，是个在人群中不容易被注意到的人，但在某些时刻却格外的耀眼，能集中所有人的目光，有些时候轰会被那样的光芒晃到眼睛。
 
去年开学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个绿头发的小个子，但今年这时候他们已经是最好的朋友。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样不可预测。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轰分心的原因，绿谷还是老样子，背挺得笔直，白色的衬衫妥帖地贴在他身上，没有一丝皱起。他在椅子上悬空虚坐着，进行着他从一年级时便开始的空气椅子锻炼，手里握着欧尔麦特造型的限量圆珠笔，按照一贯的好习惯，正认认真真地在笔记本上记着些什么。
大概是记录着相泽老师的讲解内容。
 
看着绿谷专注的背影，轰又一次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了回来。
 
台上的男人风格一如以往的言简意骇。意思总结起来就是，任课老师本学年依然保持不变，除了平时的上课内容，还会增加比起往年更多的课外实习。与一年级的课外实习所不同的是，这次的实习会以两人为一组。实习的事务所将会由学校负责甄选，学校会与活跃的英雄合作，并根据英雄的个性和专业方向来为学生筛选出合适的事务所，以期让学生的个性得到最佳的锻炼。

讲台上的男人语速流畅，从标点符号都停顿得恰到好处不打结巴来看，内容应该是每年度重复一次，就和每学期一度的校长讲话一样老生常谈。

于是轰的视线仿佛老马识途一样，再一次愧对相泽老师，自动自觉地回到了绿谷身上。
  
——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和绿谷分到同一组。
 
轰曾经和绿谷在大大小小的事件中合作过，对彼此的战斗方式和战斗技巧都已经分外熟悉，两人合拍得很，每次和绿谷搭档都能让他得到全新的体验。
 
绿谷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回想起和绿谷在体育祭上的第一次对战，如果没有绿谷，轰想自己大概还在原地踏步着。
 
但是比起这一点，更重要的原因是轰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一组。
 
这是他不可言明的私心。

 
  
轰焦冻喜欢绿谷出久很久了，但没人知道，倒不是轰的保密工作做得好，而是他们两人相处起来一点都看不出那种意思，身边人谁都没往那方面想，只当他们两个是关系很好的哥们。

也别说别人了。喜欢绿谷出久这件事连轰焦冻本人都花了大半年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当然了，等他终于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对绿谷的喜欢也早已经完成了从入门到精通的跨级飞跃。
 
十六岁的轰焦冻，刚明白什么是谈恋爱，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要怎么谈，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好朋友绿谷出久。
 
喜欢男生，听起来是件有些前卫的事，然而一切开始的契机不过是轰焦冻对于绿谷出久这个人的强烈好奇心而已。在一年级的体育祭之后，他比谁都更清楚绿谷身上存在着的是怎样珍贵而动人的特质。就像在冬天长久地停留过的人会情不自禁地向往着夏日的光和热一样，他想要了解绿谷出久更多。
 
除了眼神经常不知不觉地黏死在绿谷身上以外，轰焦冻同志表现良好，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规规矩矩意志坚定地传达出了自己清心寡欲旁人莫近的意志。

因此，除了轰焦冻自己以外，谁都没把他们往一对儿想过。
                  
轰漫不经心地听着相泽老师为班上的学生分了组，眼神依然停留在隔了自己两排的绿谷身上。
 
实习的开始时间就在两周后，学校决定学期一开始便把每组名单公布出来，以便学生们提早为搭档做准备。
 
  
忽然间，轰注意到绿谷少有地回过了头，猝不及防地，他和绿谷的眼神一下对了个正着。
 
他还没得及把自己的眼神转回来，便听见了自己和绿谷的名字。
 
——“绿谷，轰，这次你们一组。”
 
 
02.
  
“呼。”绿谷躺倒在草地上，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刚结束了训练的他在未热的季节里尽情流汗，神色放松。
 
两步之外的轰半躺着，用手肘把自己撑了起来。
 
“没想到能和轰君一组呢。”
 
“嗯。”
 
“哈，看来我和轰君要好已经是公认的了。”绿头发的少年扭过头，抬起脸看着轰，他挠了挠头，发丝上沾着一点不显眼的草屑。少年的眼睛弯了起来，里面盛着毫不掩饰的开心，看起来亮晶晶的，有着碎碎的光。
 
轰想起今天午饭时听到的讨论。
 
“据说是根据学生彼此之间的关系和个性综合分析选出的组合，这次是为了测试学生之间的相性和配合程度，也是为了将来毕业后互组选择搭档做准备。”
 
“简单来说，就是关系最要好，相性最合的两人会被分成一组。”
 
轰一边专心地嗦自己的荞麦面，一边留神听着友人们的讨论。
 
大家都认为轰焦冻是个对周围不上心的性子，尤其是眼前放着荞麦面的时候，就更是两耳不闻身边事，谁都不知道轰的内心世界实则上异常繁忙。当然了，这繁忙有一大部分是针对绿谷。
 
轰回忆着今天听到的讨论，这样他们算是官方认证的好友了吗？大概是了吧。那也不错。
 
轰低下头看着绿谷，他的好友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明朗而不作伪的笑容。绿谷对于和轰一组这件事非常开心，虽然轰觉得绿谷不管和谁一组都会开心，他就是这么个不管对谁都友好的性子。
 
落日时分雀鸟纷纷归巢，它们掠过学校的屋顶，飞进了枝繁叶茂的树丛里，抖落了一树的夕阳，金黄的阳光洒在草地上，洒在书包上，洒在轰眼前的人身上，这让他整个人显得生动而温暖。轰眯了眯眼睛。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和这个他喜欢的笑容朝夕相对。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能和绿谷一组，我很高兴。”
“……欸？！”
 
轰如此直截了当的回应让绿谷呆了一下。他从草地上撑起身子去看轰的脸，轰迎着绿谷的目光，用眼神真诚地表示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如假包换的真心。
 
“……”
 
“果然是轰同学风格的回答。” 绿谷又一次重重地把自己砸在了草地上，然后因为碰到伤口“嘶”了一声。
 
那是轰在绿谷身上揍出来的淤青，准确来说是在轰折身躲开绿谷的一记脚踢后反手一把揽住了后者的腰，然后一个过肩摔砸到地板上磕出来的。
 
倒不是轰和绿谷闹矛盾，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今天的分组。
 
绿谷认为培养即将成为搭档的二人的默契是必须的。于是，每天他们独自进行的自主训练便成了两个人共同的训练，其中又以体术训练为主。
 
绿谷把手臂搭在额头上，手掌张开，挡住了一片金黄的夕阳，他放松身体伸了个懒腰。吸收着一天最后的阳光，他的身上又温暖又疼。
 
今天的共同训练让他们身上都挂了不少彩。
 
都说喜欢一个人会珍惜到恨不得轻拿轻放，轰喜欢绿谷出久喜欢得要命，但绿谷身上的青青紫紫却都是他亲手揍出来的。
 
在训练中他们都没有放水。
 
“轰同学，真的很厉害啊。”绿谷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淤青，疼得他咧了一下嘴。

轰心想这人怎么又把自己的台词抢了。

轰焦冻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直来直去。

他摇了摇头，“绿谷才厉害吧。”

轰小心地按了按自己手臂上的印子，痛感已经慢慢地散去了。

他对绿谷的体术水平一直很清楚，他也知道绿谷有多努力，他一点也不对绿谷的成长速度感到讶异。一个假期不见，他的进步和成长痕迹直观地呈现在了轰的眼前。全都在这里了。
 
绿谷不明白他们怎么就互吹起来了，别人可能是商业互吹，但他们绝对是发自内心地吹。
 
“轰同学的体术技巧真的很扎实。”
 
“绿谷，你的进步更快。” 轰不认输。
 
“……”绿谷认输了。
 
轰想了想，又加了码。“我知道的，绿谷一直很努力。” 这张代表着人类进化的最高最杰出成果的脸表情严肃地表达了意见。
 
轰焦冻平时不夸人，一旦夸起人来威力翻倍，这种时速三百码的直球绿谷完全招架不住。
 
“班上的大家都很努力。”
 
“你不一样。”
 
绿谷差不多也了解轰的语言模式了，再说下去轰还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来。于是他只好急匆匆地转移话题。
 
“既然这样，接下来轰君也不要对我手下留情。”他冲轰笑了笑。
 
“不会的。”
 
“这段时间要拜托轰君帮我擦药了。我也会帮忙的！”绿谷的目光在轰小臂的瘀伤上停留着，眼里带出了明显的抱歉。
 
轰并不在意这些伤口，他的眼神掠过绿谷手上的伤疤，认真说起来该抱歉的还是他才对。他点了点头，顺手把粘在绿谷头发上的顽固草屑摘了下来，答应了这好友间另类的互相帮助。
 
  
太阳几乎已经彻底落下了，他们结伴一起往宿舍走，暮色下的晚风很温柔，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回了宿舍，校园里很安静，他们踩着自己长长的影子往前走。
 
轰的思绪漫无边际地游荡了一会儿，心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打折的草莓牛奶一箱1500日元，711的速食荞麦面又涨价了，开学第一天相泽老师就来找他谈心——注意控制一下火力别又把运动服烧个半边，学校经费有限。
 
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东西，但各种思绪信马由缰了一阵之后还是天命不可违地回到了身旁的绿谷身上。
 
轰看着耳朵根还有点薄红的绿谷。他的衣领翻折了过来，上面被汗水沾湿了，他有些累了，但身影依然绷得笔直,挺直宛如一棵杨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轰养成了注视着绿谷身影的习惯。那是一道不算宽厚，但无论何时都挺拔笔直的背影，就像是世上没有事情能让他畏足不前一样。
  
“不知道我们会被分到哪一个事务所。”绿谷捏着下巴开始自言自语。
 
“不是安德瓦的就行。”轰思考了一秒，认认真真地回答。
 
“轰同学……”绿谷知道轰家中的内情，自然也知道这对父子间的矛盾，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轰摇了摇头，意思是让绿谷别在意。
 
曾经，支撑着他的目标就是只用冰的能力成为第一，以此来彻底否定他的父亲，曾经他的人生只有这么点狭隘的追求。
 
他强迫自己抛下身为孩子的软弱，一心一意只向着这个目标前进。也许他并不是真的喜欢这样做……可不管他喜欢还是不喜欢，也就只有这样的事情可做了。他必须要为母亲的苦难复仇。
 
但绿谷改变了这一切。
 
他打碎了这座陈年冰冷的牢笼，为一直被囚禁着的人带来春天的气息。
 
抱着赤诚的心意，在决定好的道路上一心一意努力着的绿谷，非常的炫目。
 
清醒而不盲目，知足而不满足。绿谷就是这样优秀的人。
 
他是一名预备役的英雄，他在不断努力，用汗水和泪水铺就通向未来的道路，他超越了过去每一刻存在过的弱小的自己，带着梦想奔向那个他所向往的未来，去由衷地笑出来，用最灿烂的笑容去回应别人的期待。
 
一个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能为之而努力，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轰喜欢这样的绿谷。非常喜欢。
  
 
绿谷想说点什么，可他本就不善言辞，也就只好放弃了。他吃过半碗轰为了安慰他送的荞麦面，于是他也拿出半副耳机来还。
 
绿谷指了指耳机的一边。他用眼神示意，问轰要不要一起听。即使穿一条裤子的交情还不到，但分享同一副耳机的交情还是在的。
 
耳机稳稳当当地把他们连在一起，哪一边都很给面子地没往下掉。轰微微侧过头看着绿谷，绿谷没有注意到轰的目光，风吹动了他蓬松的头发，显得分外柔软。
 
如果他们是有情调的人，耳机里播的应该是慢情歌，可惜他们都不是，于是耳机里播的是高中二年级必背单词精选。这年头英雄也必须学好第二语言走国际化路线。
 
耳机里的女声四平八稳地拼着单词，那一连串复杂的词汇意外地居然有平心静气的功效。
            
他们都不说话了，只是一起循有默契地循着固定的步调往前走，连足尖落地的时刻都分外一致，动作自然合拍得让轰觉得他们已经这样在一起了许多年，也会在继续这样在一起许多年。
 
——和绿谷一组搭档实习。
 
轰在心里再次默念了一遍。他知道自己想要微笑，于是他克制地抿了抿嘴。
 
既然这样，那么就算是……安德瓦的事务所，也没关系。
 
轰的心徒然轻快了起来。

 
TBC

希望能写一个两个人共同成长的故事。

—我喜欢你，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个更广阔更美好的世界。
我想和你一起变成更好的人。

这样的故事。